叶嘉莹先生《唐宋词十七讲》35周邦彦(二)_叶嘉莹唐宋词十七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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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嘉莹先生《唐宋词十七讲》35周邦彦

(二)刚才讲了周邦彦在中国词的发展史上是一个非常值得注意的作者,他吸取了五代北宋以来的小令跟长调的各种长处。因为时间不够,我不能多作引证。他写的小令有的也像晏殊、欧阳修的小令一样美的,也有感发。可是,我们介绍一个作者,主要介绍他白己特别的风格,他在词的发展史上所走出去的、他所开拓的一部分。比如说,周邦彦有一些小词写的和北宋其他作者差不多的,像这样的词我们就不讲它了。例如:

楼上晴天碧四垂,楼前芳草接天涯。劝君莫上最高梯。

新笋已成堂下竹,落花都上燕巢泥。忍听林表桂鹃啼。-《浣溪沙》

现在读音都不大讲究了,“涯”字有三种读音,这里读如“移”(yí)(支韵),另外也有时可读如“牙”(yá)(麻韵),或读如“崖”(ái)(佳韵)。

我是怕大家误会,因为刚才我一直在说周邦彦的词是注重思索安排的,与其他作者之重视感发的不同。我所提出来的是他的一个特别的成就,是他的特色,是他与大家不同的地方。他有时写小令,也仍然是写的像晏殊、欧阳修那种风格的小令。这是所以我要补充说明的。

我们接下来要谈到他注重思索安排,是由于有几个原因形成了他这种风格。一个原因是由于他自己的音乐才能。他喜欢把那些繁杂的难唱的曲调结合在一起,像《玲珑四犯》、《六丑》之类的。这是使他的词重视思索安排的一个原因。刚才我讲了韵律跟诗词写作的关系,因为声律的格式如果跟口语吟诵的声音相近,自然喷涌而出,它就带着直接的感发。你要是想半天斟酌用字,这个不妥当,那个也不妥当,不但讲平上去入四声,而且四声都要分阴阳,阴平阳平,阴上阳上,阴去阳去,阴入阳入,每个字都要分这么细致的时候,就不是可以从口中的吟诵喷涌而出了,你一定要思索安排。周邦彦词的声调常常是拗折的,这也是使他注重思索安排的一个原因。

至于周邦彦注重思索安排的另一个原因,就是他有的时候是以赋笔为词,是以写赋的笔法来写词的。而写赋是要铺张的,是要思索的,是要安排的。周邦彦写赋,历史上有记载。周邦彦是钱塘人,元丰二年(1079)入京,在太学为太学生。不久以后,写了《汴都赋》。你要知道。在我们中国有个写赋的传统,而写赋常常是写都城的赋。像《两都赋》、《两京赋》、《三都赋》,从汉朝就开始有很多人写都城的赋了。所以,周邦彦就写了《汴都赋》赞美当时北宋的京都汴京的繁华富庶。那时正是神宗信用王安石实行新法的时候,周邦彦就在《汴都赋》之中,同时歌颂了新法。周邦彦这个人也跟现在有一些青年人一样有一个用心,希望早一点,用台湾年轻人的话来说,要早一点打出知名度,要早一点引起众人的注意。现在有些青年用的手段有的时候就更加卑下了一点,哗众取宠。像周邦彦那时用的方法,还比较不失诗人学者的风范,写了一篇《汴都赋》,写得很长,且多用古文奇字。神宗皇帝看到有歌颂赞美他的这么长的一篇赋,很高兴,所以就教他亲近的侍臣在宫殿中诵读。而周邦彦用的古文奇字,那些读的人都不认识,就只好只读偏旁,以此可知周邦彦这个人本来是喜欢做一些引人注意的事情的。果然神宗皇帝欣赏了他,由太学生任命了官职,成了太学正,一下子从学生变成领导了。他自钱塘入汴都太学时,应该是二十四岁,二十八岁时上了《汴都赋》,本来可以飞黄腾达,但是天有不测风云,神宗死了,哲宗继位,当时还年幼,于是由高太皇太后用事,就把所有的新法都废除了,起用了旧党。于是,周邦彦就在这个政海波澜的变化之中,朝廷把他从汴京赶出去,就到庐州去作教授。后来一度到过荆州,又到了江苏的溧水。这些王国维《清真先生遗事》都有记载。而经过这一次变故以后,周邦彦的为人作风就改变了。所以,楼钥说: 公壮年气锐,以布衣自结于明主,又当全盛之时,宜乎立取贵显,而考其仕宦颇为流落„„盖其学道退然,委顺知命,人望之如木鸡,自以为喜。-《清真先生文集·序》

他年轻时志意很发扬,一个平民太学生,以他的《汴都赋》得到神宗的赏识。他应很快可以飞黄腾达,可是看一看他平生做官的经历,都是沦落在外地的。这是因为新旧党争的政海波澜。楼钥没有提出这一点来,过去研究周邦彦的人也没有把他一生的仕宦经历,跟北宋政治背景的新旧党争结合起来看。过去的人为什么没有这样的结合?我以为有些值得往意的原因,这当然只是推想。一个是由于周邦彦虽然歌颂过新法,可是因为他没做什么高官,在行政方面没有什么属于新党的事迹,于是被大家忽略了。第二个原因,是由于在中国旧传统的读书人之中,比较偏向旧党,而不赞成新党。像苏洵写《辨奸论》,攻击王安石。总之,这些人想要赞美周邦彦,抬高他的地位,不愿意把他说成是赞美新法的人。他与政党的关系未被注意,就算他们注意到了,可是不愿意这样说、所以,过去没有人提出这一点。近年香港有一个学者罗忼烈教授特别提出来,说周邦彦是拥护新法的。其实,天下有很多相似而不同的事情。像神宗时代周邦彦到汴京,写了号称万言的《汴都赋》,苏东坡也是在神宗时代,前后上了两份奏疏,号称万言书。两个人一个上赋,一个上书,而二者截然不同。周邦彦所上的赋,都是歌颂赞美,并不见得真正代表他政洽上的理想,那是当时的风气。苏东坡所上的则确实是对于国家政治的关心,有他的政治理想。这二者是截然不同的。而就因为这一点,我常说诗歌里边有一个生命,而生命的品质、数量,生命的质量,往往因人而异。这就是周邦彦的词,虽然在艺术上穷极工巧,但是他在境界上永远达不到苏轼的高度的缘故。因为,本来他的生命就是局限于他自己的得失利害比较多,遇到挫折就变为“学道退然”但求自保了。这是没有办法的一件事情。凡是一个伟大的作家,一定以他感发生命质量的深厚博大为主要的因素。艺术的手法当然也重要,但是真正本质的他的生命的厚薄大小深浅,才是决定他作品优劣高低的一个更重要的决定的因素。我说,周邦彦是以自己私人得失利害为主的,跟苏东坡之以国家得失利害为主是不同的。你看他后来一经过打击了,他就学道退然,就委弃不再挣扎、不再努力了,顺服了天命,说“人望之如木鸡,自以为喜”。你看他早年那种锐气英发,而晚年则表现为喜怒不形于色。那是因为他经历了政海波澜的反复以后,他的为人态度就改变了。当他晚年,太皇太后高太后死了,哲宗自己当政了,就把旧党都打出去,新党复用了。于是,在这个风潮之中,周邦彦就又被召回了汴京。哲宗想到周邦彦写过赞美新法的《汴都赋》,就要他重献《汴都斌》。这时本来周邦彦也可以在哲宗朝求富贵。可是,这时的周邦彦,看尽了在政治斗争之中多少人不幸的遭遇,就不再进取,委顺知命,望之如木鸡了。

这是周邦彦一生的简单的经历。我们现在就将要把他的平生经历结合他艺术上的手法,如对音律的讲求和以写赋的笔法写词等特色,来看一看他的词。

他的词在长调里边,除了他安排思索的写作方法,是与他的音乐性和写赋的习惯有关系以外,我们还要说,他在安排思索之中,为长调开拓了另外一种写法。关于长调的写法,柳永是平顺直接的去写,周邦彦则变化出来很多的转折,很多的跳接。他不再是直接的写景跟抒情了,他的词中间就造成了一种传奇意味的故事性。我们现在要看他两类词:一类就是富于传奇故事性的这种转折跳接写法安排的手法;另一类,就是反映他经过政海波澜的词。

我们先看他第一类的词。我们教材上有他一首《夜飞鹊》,因时间的关系,我只是念一遍,把他的转析说一说。

河桥送人处,良夜何其?斜月远堕余辉。铜盘烛泪已流尽,霏霏凉露沾衣。相将散离会,探风前津鼓,树杪参旗。花骢会意,纵扬鞭、亦自行迟。

迢递路回清野,人语渐无闻,空带愁归。何意重经前地,遗钿不见,斜径都迷。兔葵燕麦,向残阳、欲与人齐。但徘徊班草,欷歔酹酒,极望天涯。-《夜飞鹊》别情 一般人写离别,就是眼前的离别。像欧阳修说的:“尊前拟把归期说,未语春容先惨咽”,'‘离歌且莫翻新阕,一曲能教肠寸结”(《玉楼春》)。但是周邦彦不是,他是环绕着离别,写出来一个时间错综的故事。

我们先从开头来看。但这个开头,等以后读到下半首你才发现、他不是像柳永词那样顺序写的,柳水说:“扁舟一叶,乘兴离江诸”(《夜半乐》)。我就出发了,我的船走了。但周邦彦不是顺写,他是倒插笔,倒叙。他说在一个河桥的旁边送别,一个秋天的夜晚,“良夜何其”。其,读如基,出于《诗经),就是夜慢慢地深了,已经到了几更天了?西沉的斜月远远地向下沉落,月光的余晖慢慢地不见了。他们在离别的宴席上,曾经点燃了一支插在铜烛台上的蜡烛。当长夜慢慢过去,天将破晓的时候,月亮西沉,那铜盘上蜡烛的蜡泪已流尽了。天破晓前的露水也沾湿了衣服,天要亮了,行人要走了,彼此道别,这离别的宴会就要散去了。我们顺风探听一下渡口开船的鼓有没有敲起来,再看一看树的枝梢上的参旗星到哪里了?什么时刻了?现在你知道,他送人的地点是河桥,他要探听的是风前的津鼓,可见本来这个行人是要坐船走的。如果是柳永,他就说“乘兴离江诸,渡万壑千岩,越溪深处”了(《夜半乐》)。但周邦彦不是,所以让人不懂,后边他就跳接了。他不再说船,反而说起马来,“花骢会意”,黑白花的马懂得人的意思,懂得人离别的悲愁,纵然我扬起马鞭打它,它还是慢慢地走。你参看他前边本来说的是船,可是后来却突然说起马来了,所以前人批评他:

美成词有前后若不相蒙者。又说:

美成词操纵处有出人意表者。-陈廷焯《白雨斋词话》

说他前后不相连接、不相干,说他安排操纵一首词,有的是出人意想之外的。还有人说: 清真词平写处与屯田无异,至矫变处自开境界,其择言之雅,造句之妙,非屯田所及也。-夏孙桐(据俞平伯《清真词释》引)

说周邦彦突然改变的地方,自己开出一个境界,你就知道,这是周邦彦对词的开拓,他忽然间有一个跳接,有一个转折。这种跳接,这种转折,这种变化,影响了南宋一些词人。而那些词人,后来被王国维这类的人批评为晦涩不易懂,不通。那些词人从周邦彦变化而出,比周邦彦更晦涩。为什么?因为周邦彦词里边还有一个故事,可是吴文英、王沂孙这些词人,故事没有了,就是感觉。感觉一跳就不得了了,不知从哪里跳到哪里去了。可是,也并不是绝对读不通的,你如果掌握了他感觉和感情的进行,还是可以读得通的。我的《迦陵论词丛稿》里。《拆碎七宝楼台-读梦窗词之现代观》,就是分析吴文英词的。《碧山词析论-对一位南宋古典词人的再评价》,就是分析王沂孙词的。上周《文学遗产》杂志编者拿走一篇,也是介绍王沂孙的。大家可以参看。

我们返回来再看周邦彦的词。要乘船走的,是行者,远行的人。骑花骢的是居者,留下来的人,是送行的人。这时行人已经走了,送人的骑马回去了。你怎么知道送行的人骑马回去了?且看下句:“迢递路回清野,人语渐无闻,空带愁归。”这个人骑着马走了很远的路,已经离开河桥,走到一片凄清的旷野,那码头上送行的人声都听不见了。送行的人骑马回来了,“空带愁归”。所以,这时已经是时地场所都变换了。

你以为这就已经是写的现在了吗?不是,时间又跳了。他骑马回来以后,又经过很久很久,不知多少日子了,这个人又回到河桥送别的地点了。“何意重经前地”,没想到又重新来到送别的地方。“遗钿不见,斜径都迷”。那个女子头上戴的花钿,当时在饮宴之间可能有花钿遗落在草丛之中了。不过,这并不见得真的是有花钿遗落在草丛之中,他用的是《史记·滑稽列传》中的典故。淳于髡说大家宴会的时候,是这些女子们前有堕珥,后有遗簪,说的是和这些女子聚会时的那种情景。周邦彦说,人不见了,遗钿也找不到了,当初我们走过的那些小路都迷失看不见了,因为现在的季节改变了。“兔葵燕麦,向残阳、影与人齐。”地上长满了兔葵燕麦,有的是野草,有的是庄稼。落日西斜的时候,兔葵燕麦的影子,向残阳,拖得很长,人的影子也拖得很长。写得非常寂寞凄凉。

“但徘徊班草,欷歔醉酒,极望天西”。这个离人早己分别了。经过不知多少天,甚至几个月,他又重经前地,徘徊在这里。徘徊怎么祥呢?是徘徊班草。古语说“班荆道故”,是说两个朋友路上遇见,马上又要分别,就把草铺一铺,分一分,坐在草上话旧。他说我就徘徊在当初我们分手时席地分草而坐的地点,叹息悲哀,拿着酒杯,然而没有对象可以敬酒,就把酒洒在草地上。极望天西,远人不再回来了。

这是周邦彦的一类词,是富有故事性的,而且是以转折和跳接进行的一类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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