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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论儒家传统的人生哲学及其普适性
【摘要】普世伦理是一种具有平等性、时代性的伦理观念,它跨文化、跨种族、跨国界,具有底线意义。近些年来关于普世伦理的讨论一时陷入僵局,普世伦理是否存在,怎么存在,众多学者一直给不出比较统一的答案。本文不涉及具体概念的限定,而是希望从传统儒家的人生哲学里探寻一些普遍的、基础的世俗伦理观念,以期为普世伦理的构建提供资源。
【关键词】普世伦理;儒家人生哲学;普世性
中图分类号:B2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0278(2014)04-261-02
一、儒家传统人生哲学
(一)人生哲学释意
人生哲学是人生观的理论形态,它以人性论为基点,包括的主要问题有人的本质、人的理想、人生目标、人生价值等问题。古往今来众多杰出的思想家、哲学家们都在反复思考着这些问题,他们希望通过对这些问题的探索,揭示人生的终极目的及意义,使人们从对自然、对社会、对自身的日常生活中,找到一个普遍性的生命存在,亦即通过个人,发现人类。比如西方思想家多从理性的普遍性、“上帝与我同在”的神性普遍性等方式来达到这一点;而中国传统的人生哲学则多从人性善、人之本质和崇高的社会理想等来促使个体走向群体、从有限走向无限。这种人生哲学的构建模式可以说一直延续了相当长的历史时期,除了对何为普遍性的看法有些变化外,个体之人应该从单独的生活达到生命存在的普遍性的根本原则是没有多大变化的。
(二)儒家传统人生哲学的特点
人生哲学是传统中国哲学研究的重点之一,代表着中国哲学独特的思维倾向和价值关切。受到近代西方文化的冲击,以儒家人生观为主体的传统人生哲学在人们生活中的主导地位受到了动摇。但是随着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资本主义国家频频遭受经济政治上的挫折,人们不禁希望重新在先哲们那找寻慰藉。
从总体上来说,儒家传统的人生哲学有着鲜明的入世精神和救世思想。由于产生在战火纷乱的时代,儒家思想从一开始就带着直面人生的勇气和积极干预现实,提倡建功立业的特性。他们见诸侯,说人主,希望提高君王的思想认识,以便选择正确的治国道路;他们招徒讲学,意在培养一批能变理想为现实的辅国栋梁,加速治国平天下的进程。也因为这个缘故,有人把儒家哲学称为具有浓厚政治伦理色彩的人生哲学。
而具体细分,儒家传统的人生哲学有如下几个特点:第一,主体性。《礼记?大学》中说“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就是将国治天下平这样的大事建立在正心上,即不确立主体的能动性就无法进一步付诸实践。而荀子更明确指出人作为主体的可贵:“水火有气而无生,草木有生而无知,禽兽有知而无义,人有气有生有知亦且有义,故最为天下贵也。”在对自然的态度上,人可以“制天命而用之”,人完全具有认识自然、改变自然的能力,他很少讲天道,也不讲地道,关注的只是人道。他说:“道者,非天之道,非地之道,人之所以道也。”宋代张载说:“天能为性,人谋为能,大人尽性,不以天能为能,而以人谋为能。”清代的王夫之更明确提出“以人道率天道”,这种做法的结果是“人道之流行,以官天府地,裁成万物,而不见其迹。”
在人与社会的关系上,儒家同样强调人的主体性。孔子说:“苟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孟子认为只要君王推行仁政,“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儒家的仁政思想几乎贯穿我国的整个封建社会,虽然很难达到,但是“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而且“人能弘道,非道弘人。”明确显示了对理想道德的追求主动权在人自己手中。孟子认为“学问之道无它,求其放心而已矣”从而论定“人皆可以为尧舜”。
第二,社会性。儒家的人生哲学始终以全社会的安危治乱为自己的起点和终点,他们的视野始终在他人而不是自己。修身只是治国的手段,成己也不过是成物的必经之路。孔子说:“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立己”和“达己”只有作为“立人”和“达人”的手段才具有道德价值和真正意义,离开“人”,“己”就无所依托无所体现。前面也说到,儒家的哲学具有浓厚的政治伦理色彩,“内圣外王”的思想中,“内圣”是基础,“外王”是目的。“为政以德”就是要求政治家首先出自道德家,以道德为指导的政治才能有正确方向,而道德只有落实到政治中,才能发挥作用。没有道德指导的政治只会是霸道和暴政,统治者只有确立了正确的道德观念,才能稳定人心,发展社会。所以,以天下为己任的社会性是儒家人生哲学的重要特性。
第三,和谐性。孔子提倡“和为贵”,《周易》重视人与自然、人与人之间的和谐统一关系。尽管人与自然相比,人的地位更为重要,但儒学并不把自然看作异己的力量,而是主张人与自然和谐相处,认为天人是相通的,提倡“天人合一”、“万物与我一体”之说。在社会人际关系中,孟子说:“爱人不亲,反其仁;治人不治,反其智;礼人不答,反其敬――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诸己,其身正而天下归之。”与人相处出现矛盾时,首先要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荀子说:“故君子之度己则以绳,接人则用曳。度己以绳,故足以为天下法则矣;接人用曳,故能宽容,因求以成天下之大事矣。”目的亦在使个体与群体间有缓和的余地,相互之间能体谅包容,和睦相处。这与西方文化重视人与自然,以及人与人之间的分别对立的观念有明显不同。儒家思想十分注重和谐局面的保持,求大同存小异,主张爱其所同,敬其所异,这也成为中国社会人们普遍接受的思维原则。
二、儒家传统人生哲学的普世性
(一)普世伦理的基本概说
以研究普世伦理著称的万俊人教授这样界定普世伦理:第一,它是建立在人类社会之公共理性基础上的普遍伦理,因此,它具有广泛的社会和人类普遍性,而不是个人的或人格性的美德伦理;第二,普世伦理所承诺的主要是人类社会的基本道德问题或日常生活的世界的世俗伦理问题,因而它是最基本最起码的,而不是最优化最理想化的;第三,它应该是一种跨文化、跨地域的人们可以在其特定的生活条件下认可和践履的公度性道德。
(二)儒家传统人生哲学具有的普世伦理特征
第一,儒家伦理既是一种世俗的伦理精神,具有入世性;另一方面又具有宗教意蕴和宗教情怀,是入世精神和宗教情怀的统一。“宗教”一词,就其一般意义而言,中西方有不同的解释。按照《说文解字》的说法,宗就是尊祖庙,教就是“上所施、下所效”,隐含连续之义。宗教的拉丁文则为religare,其义为连接或再结,即人与神的再结,有天人相分后再契结的意思,因此,英文的religion隐含“断裂”之义。从哲学的角度看,与西方哲学和宗教的分离关系不同,儒家思想体现了哲学与宗教的相互渗透,即“哲学即宗教的”。宗教的显著特点就是平等的看待世人,儒家亦如是。它以人性与天道相贯通,作为入世精神和宗教情怀统一的枢纽。这里的人性不只是一般的人之本性,更是人的能动性本身,是人的本体和宇宙万物的本体,是一种天生潜能,经后天养成的人性之生成过程,这一生成过程本身又是内在于人的生命的,或者说是与人的生命相统一的动态意义的人性,是每个人都拥有的。
第二,儒家传统的人生哲学包含的社会性与普世伦理的底线性有相通之处。人的存在具有双重性:一方面人是社会动物,具有群体性,从人类诞生那天直到现在,每个人的生存和发展都离不开他人、家庭和社会,这就决定了人的本性之中必然具有互相关心、彼此协调的内在素质,可以称之为公心或公德意识,这正是社会公德能够存在的基础。另一方面每个人又是相对独立的生命个体,有他自己的特殊欲望、情感、个性、利益和自由意志,因此每个人又都有私心。社会群体和个人利益是统一的,又常常发生矛盾。个人利益可以放大为家庭利益、集团利益,社会利益也可放大为全球利益。道德便是在协调这两种利益中发生的。就普世伦理而言,它其实早就存在,不过它是由小到大、由狭到宽不断地发展着的。
儒家学说中,尤为重要的“仁”的思想最基本的含义是人,即“仁者,人也”,换句话说,就是把自己当人,也把他人当人。当我们有什么欲望和要求的时候,总要想着我周围的人以至于所有的人也都有这样的欲望和要求,在满足自己的欲望和要求的时候,就应该想着也使别人满足同样的欲望和要求;反之,如果我不喜欢、不愿意别人所强加与我的事,就绝不要以这类事情去强加于别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爱人之道首先要尊重别人,推己及人,互相留有空间,不触碰别人的底线才能为和睦相处定下基调。
第三,儒家的人生哲学旨在处理好三种关系:天人关系、人际关系、人自身与思想的关系。它即以“和”为处理这些关系的准则,天人合一,求同存异,兼容并包。又包含了持中通变,改革日新的特点,以中为正,主张因时而行中道,不因循守旧,随时应变,以中为通变的尺度。这样既适用于一切生活领域、一切家庭团体、一切种族、国家和宗教,也照顾到了全人类各个方面的利益和共同价值观,因而具备了普世伦理的基本条件。
(三)儒家人生哲学“普世”遇到的阻碍
虽然前面论述了儒家传统人生哲学具有了普世条件,但是儒家伦理普世化还存在着明显阻碍。其根源在于理论普世化和实践普世化之间存在着的差距。从人类思想文化与价值观念的发生和演变的历史看,每一种传统伦理都既有其特殊价值成分,也有其普遍价值成分。从特殊价值看,各种伦理传统之间并无高下之分,只是适用于不同的社会、人群。而对于普遍伦理,其实就是处在最高境界上的人文理想与追求,这在各种伦理之间是共通的,这就是对真、善、美的认同和追求。这种普遍价值成分来自于人们对生活的实践以及在问题研究之上的理论自觉。因此,它们可以借助语言和文字的形式,超越一定的具体时空,对后世产生明显的影响,从而获得相对长远的存在价值,也就是冯友兰先生所说的抽象继承法,这是一种伦理在其后世实现的理论的普世化。
现在我们说儒家传统的人生哲学的普世价值观虽然可以超越小农经济时代,但是这种超越并不是无条件的,而是随着时间和空间的变化,它们的原有语境也在发生着变化。不论是“六经注我”,还是“我注六经”都是立足于研究者所处的时间和空间进行新的诠释,不可能原封不动地继承下来。我们不能简单化地把儒家伦理中一些价值观念直接说成是一个超越一切历史时代,也不从属于某一特定阶级或民族的永恒不变的“常道”,从而作为一种具有普遍意义的文化认同价值。儒家伦理理论的普世化并不能代替其实践的普世化,如果忽略这一点就会把儒家伦理逼到理论与现实的双重困境中,反而导致对儒家伦理的批判和瓦解。
三、总结
作为与重知型的西方哲学相迥异的另一种哲学形态,中国哲学历来就侧重现实人生,哲人们都立足于生活世界,以不同方式表达对人的终极关切。正如张岱年先生所言:“人生论是中国哲学之中心部分,其发展也较早……人生论实是中国哲学所特重的。可以说中国哲学家所思所议,三分之一都是关于人生问题的。世界上关于人生哲学的思想,实以中国为最富,其所触及的问题既多,其所达到的境界亦深。”所以,以儒家为代表的传统人生哲学是我们在全球经济一体化,文化多元化等的推动下,构建普世伦理的重要思想资源。对儒家传统人生哲学的新认识,为我们解决普世伦理在实践中遇到的困难提供了新思路。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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