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篇:再感受池莉的烦恼人生--从三十而立说起(选修教师随笔)
早晨是从深夜开始的,生活是由生命延伸的,烦恼的人生是因人生的烦恼引发的。
读池莉的小说时,我们不难发现,从《烦恼人生》开始池莉就将目标锁定在“小人物”的身上,她似乎铁了心要在自己的小说中最准确地描绘中国“小人物”的生存状态。她以一个有过平凡人生深切体验的普通人的姿态和情感把“小人物”的生活凸显出在笔下:三十上下,拉家带口步履蹒跚满身疮痍,却还在奋力前行,他们梦中有恨却无处诉说,他们心中有爱却脚下无路,他们的叹息常常比石头还沉,他们的付出却比太阳还要多。这些人身上的辛酸与苦恼代表着中国一个群体千千万万人内心压抑的烦恼与悲哀,这烦恼与悲哀锥心隐痛却又无以表达。在残酷的现实里,这些三十上下的“小人物”为了家庭、为了妻儿,必须终日劳累,忍辱负重,纵然如此,他们依然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也正是《烦恼人生》发表之日起,千万中国人(特别是三十上下的人们)恍然发现了自己的烦恼与悲哀,直至二十一世纪的今天,我们仍然能够并且还在感受着这种人生的烦恼与悲哀。
子曰:“三十而立”,于是中国人就把“三十能不能立”作为衡量一个人(主要是男人)是否成功--至少踏出成功第一步的标准,两千年来延至今日。而《烦恼人生》中的印家厚则是池莉树立的一个反面典型--“三十仍没有立”,他一天的生活内容就是从早到晚不停地奔忙,从凌晨一直马不停蹄地跑到深夜。作为丈夫、父亲和儿子,印家厚必须负担起家庭的伦理、责任和重担,然而他从来是力不从心或不称其责的:欲表孝心而囊中羞涩;欲庇荫家室,却只有蜗居一间,而且使这位“大丈夫”更为羞辱的是就连这蜗居还是由“小贱内”托人告借的;他还必须迎战凶险莫测的人际关系:车间主任绕着弯子扣发奖金,莫名其妙地遭人诬陷……即使作为一种生物性存在,他也是不得其欲的:上厕所排队、用水龙头排队、紧张如战斗般地赶挤公共汽车、早餐总在上班途中随便对付……①这就是一个生活在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工人老大哥。其实,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三十仍没有立”的“印家厚”们仍大有人在,而且今天的“印家厚”们的人生比小说中更加烦恼。
更烦恼的人生之工作问题。
说起工作问题,与现代年轻人比起来,印家厚不仅谈不上烦恼,反而可以说是幸福。池莉这样描写印家厚的工作:“印家厚在卷取车间当操作工……他是经过了一年理论学习又一年日本专家严格培训的现代化钢板厂的现代化操作工。他操作的是日本进口的机械手……他的操作台在玻璃房间里面……全自动……站立在操作台前,看着火龙般飞舞而来的钢片在自己这儿变成乖乖的布匹,一任卷取……”太幸福了!与现代上班族相比,印家厚的工作起码有以下几点优越之处:一、工作稳定。印家厚生活在计划经济时期,工作在国营大工厂,只要他不违法犯罪就可以按部就班地干活、涨工资、拿奖金、等退休……可是现在的人们,除了公务员(也并非百分之百)高枕无忧外,其他的不管白领、蓝领还是黑领,都是在吃了上顿不知道下顿地干着活。虽然还没有像《变形记》里的格利高尔一样变成一只大甲虫,但许多人都有一种“等待戈多”的感觉。白领总是担心自己干的活与老板的思路和要求不符,或是自己所掌握的知识逐渐落伍,二者所导致的后果都是要么炒老板,要么被老板炒,然后明天再四处找老板。拿今天的话来说,印家厚是技术工人,属于蓝领阶层,吃香得很。但今非夕比了,如今的蓝领不象以前,他们不能像印家厚那样数着日子等着工资领,他们虽然和印家厚一样有一身本事,但他们得考虑厂家是否能发出工资、厂家会不会克扣工资、工厂是否倒闭等等。所谓黑领,就是指进城务工的农民工,他们的状况更不必说了,临时性的工作,恶劣的环境,微薄的工资……甚至没有安全保障。如果印家厚能看到未来,他肯定会暗自庆幸。二、工作环境固定。根据媒体所作的调查,现在的年轻人的第一工作志愿有81%选择公务员,10%选择外企,其余占9%。之所以如此,除了上面所提到的“稳定”外,还有一个因素也是非常重要的,那就是“固定”。普通的上班族,为了生计“南征北战,东进西行”那是平常事,更严重的还得远赴异国他乡。当然了,“到处工作到处玩”对于一般年轻人来说不失为一件美事,但如果是对于一个已经三十出头、有家有室的人(不管男人女人)来说,那将意味着烦恼降临:夫妻感情问题,子女教育问题,老人照顾问题……一句话,家庭容易出问题。一个家庭出问题的人,你当面说他“三十而立”,那是夸他还是骂他?相比之下,印家厚却能早出晚归,每天见着老婆孩子,天天能够闻着“小房间里葱香肉香扑面……倒在床上……深深吸吮着毛巾上太阳的气息和香皂的气息……感到家里的空气都是甜的……”,你说,是印家厚的人生烦恼,还是现在的什么“北漂族”、“打工族”们的人生更烦恼?三、没有残酷的竞争。众所周知,在印家厚生活的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工人们还吃着“大锅饭”,没有什么“下岗”“解雇”之说。眼下呢?上到开着“宝马”上班的总经理,下到蹬三轮的车夫,谁不在玩命向前,在信息化、高强度、快节奏的现代社会里,慢一步就将失去一次机会,就意味你的生活又多一分危机。行色匆匆,满脸焦急,干活就像机器,这些情景印家厚可能会在日本电影里看到不少,兴许他还会颇具同情地感叹:“资本主义真残酷呀!”他不会想到,他的雷雷三十出头、拖家带口时会面临比“资本主义”更残酷的竞争,会面对“相当多”的烦恼。
更烦恼的人生之经济问题。
正热播的《武林外传》中有句“名言”:“子曾经说过,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却万万不能。”不管是在印家厚生活的计划经济时期还是如今的市场经济时期,经济问题总是每个家庭所必须面对的,而对于那些三十出头的年轻父母们来说,这个问题特别是问题。这其中首当其冲的是房子问题。关于房子池莉这样写:“……工作了十七年还没有分到房子……谈恋爱时的印家厚就是厂里够资格分房的工人之一……你们厂分房小组组长啊!我好不容易打听到了这人的一些嗜好,不是说了花钱送点什么的吗?不是让你先去和他联络感情的吗?”作为一个工人,印家厚的住房由工厂按职务、资历分配,或大或小的一间。但印家厚没有,这与他仅是个小“班长”不无关系,当然,一个三十出头的工人,在一家大工厂里还算小字辈,分房能轮到你吗?印家厚老婆不也一样没分到房吗?两口子就慢慢等吧,三十、四十、五十……反正最后总会有地方让你安息。和印家厚相比,现在的年轻人“幸福”多了,他们不用等单位分房--等也没有,他们可以自己去买--花上半辈子的收入。房子到手了,装修呢?家俱呢?总不能比谁谁差吧?打肿脸皮硬撑吧!终于有了自己的房子,总算有了“三十而立”的感觉了。两口子坐下来一算帐发现:幸福的生活降临了,烦恼的人生也开始了--从即日起,每个月的收入除去必须的日常开支和孩子的上学费用(这是重点保护对象)后,剩下的用来还私人的欠债和银行的贷款,那么三十年后就可以偿还清楚了。三十加三十等于六十,也就是说,现代人的一生就为了一套房子,他最美好的青春就消耗在这房子上了。当他可以轻松享受生活的时候,他已两鬓花白、满脸皱纹了。这不是“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吗?幸福人生?烦恼人生?你说如果印家厚看到这一幕时,会不会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在晒太阳渔夫,而现代的人们就是那忙碌的打鱼人?
房子是个大问题,日常开支也绝对是个不小的问题。不管是在原始社会还是在社会主义社会,不管是计划经济还是市场经济,柴、米、油、盐、酱、醋、茶这开门七件事是少不了,吃、喝、拉、撒也是免不了的,只要你是个人,只要你生活在社会里,你就得与“钱”发生关系。在印家厚的一天里,他就遇上了不少与钱有关的问题:为“老头子们”买寿礼----可能会导致“一个月的工资包括奖金全没有了”----买不起;带老婆孩子吃西餐----奖金变少了----吃不起;肉菜涨价----儿子单吃----无奈地节俭。这只是一天,如果一年呢?十年呢?难道真的如小说里所写的那样“在做一个很长的梦,醒来之后其实一切都不是这样的”?印家厚可以生活在梦中,因为他已经是“俱往矣”的人物。可是今天的人不能生活在梦中,他们必须面对现实。就如现在网上流行的那个段子:三十岁的男人常想邀三两知己在周末小酌几杯,以便借此吐一吐心中的苦水。但是,这年头朋友也像熊猫一样稀罕,像狗一样势利,你没有钱可借他们去炒股,没有关系可让他们开公司当老板,你甚至没有闲情没有时间陪他们泡歌厅、唱卡拉OK,他们还来找你干什么。②一语中的,三十岁的男人,而立之年却未立,风吹时不到,雨打时不跨,天蹋时能当顶梁柱,但是,在“孔方兄”面前,他就得低头,就得弯腰,即使他不为自己,也得为妻儿老小弯腰低头。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但是当你手上的钱不够用的时候,膝下的黄金也只能挖出来,卖掉换钱!印家厚,你没钱,可是你有现在的男人没钱吗?你烦恼,可是你有现在的男人烦恼吗?你在黑暗里流泪,可是你知道现在的男人早已经把泪水全咽进了肚子里了吗?
更烦恼的人生之家庭问题。
电视剧《白蛇传》里唱道:“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因为百年修得今生成为夫妻,所以印家厚尽管厌倦了和老婆之间无休止的扯皮和争吵,尽管想过“一个男人就不能有点野心吗?”,但他最后还是在“毛巾上太阳的气息和香皂的气息”所带来的“最幸福的时刻”面前停止了,满足了。不管是时代的局限还是他本人的思想限制,印家厚还是很好地维护了家庭的稳定,维护了夫妻间的情感。这就是印家厚的幸福,这就是印家厚所生活的时代的幸福。而看看现代的人们,“离婚”似乎已经成为一个时尚名词,据有关方面统计,从八十年代以来,中国内地离婚率直线上升。一九八零年中国内地结婚七百十六万六千对,离婚为三十四万一千对,离婚率百分之零点七。至一九九五年,结婚为九百二十九万七千对,离婚则达到一百零五万五千对,离婚率为百分之一点八。十五年间,离婚率上升了近三倍。一九九七年,中国内地离、结婚比率为十三比一百左右,而一九八零年这一比例仅为百分之四点七五。从人民法院受理的一审离婚案件数量来看,一九九零年是八十一万多件,一九九一年是八十六万多件,一九九四年上升到一百零三万多件,一九九七年达一百二十四万多件,一九九八年略有下降。另外,还有多数人是到民政部门办理协议离婚的。③我们不去论证出现这种现象的原因是经济的问题还是社会风气问题,抑或是国民素质问题,有一点是我们是能确定的,离婚最大的受害者是孩子,一个家庭的分裂会给孩子造成不可弥补的心灵伤害。印家厚是幸运的,因为当时他那个社会不“流行”离婚;印家厚是幸福的,因为他知道“普通人的老婆就得粗粗糙糙,泼泼辣辣,没有半点身份架子,尽管做丈夫的不无遗憾。”
一个号称“幸福”的家庭除了夫妻和睦之外,对子女教育也是一项重要的内容,而这又包括两方面,一是家长对子女的教育,一是对孩子的教育投资。对于中国父母来说,对子女的教育是有着优良传统的。印家厚老婆会教儿子“说拉尿”,印家厚会骗孩子自己抵抗力强,会让儿子向小朋友认错,会巧妙地使孩子摆脱对乞讨的考虑,当然,我们今天的年青父母们也会用自己的方式去教育好孩子。可是在孩子的教育投资方面,现在的年青父母们就比印家厚夫妻俩要烦恼上十倍、百倍了。雷雷去幼儿园因为是“临时户口”让印家厚“磨蹭的时间太多了”,但还是办妥了。而现在的孩子还在娘胎就得进行“胎教”,一出生就得进行“起步教育”,等到了上幼儿园的年龄时,如果想上一个好的幼儿园,岂是一个“磨蹭”了得,家长得求爷爷、告奶奶、托关系、去“走动”,最后即使你的孩子“荣幸”地得到报名的资格,你还得交一大笔“建校费”、“基建费”等等乱七八糟的冤枉钱。至于上重点小学,重点中学那就更不用说了,在你花上几万块钱,欠下无数的人情,往冷屁股贴上N个热脸后,如果你的孩子能进重点学校,那你就是祖上积德,那你就是中大奖了,如果你的孩子进不了重点学校,那就证明你这个做家长的票子不够多,能力不够强,虽然是个“三十而立”的男人其实却是个“窝囊废”。印家厚,你的人生烦恼吗?印家厚,你有现在的人们烦恼吗?
烦恼人生,人生烦恼,二十一世纪里的三十岁男人的人生最烦恼:孩子要吃麦当劳,要买玩具,老婆要添时装,要和同事女友比化妆品,爹妈要看医生,丈母娘还要孝敬,而房子还没有装修,电脑还没有升级上网,那套李敖全集还在书店的隔板上让别人翻阅……所以,三十岁的男人常恨不能把一分钱掰成八瓣花。三十岁的男人有牢骚也不能发,二十岁的男人会觉得他倚老卖老,一句“老大,牢骚太盛防肠断”,就会把你噎个半死。40岁的男人则会拍拍他的肩膀,摆出一副老大的模样,“我都老中医了,少给我讲偏方,老子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吃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你呀,还嫩着呐!”所以三十岁的男人,常常是流汗的时候比流泪的时候多,做事的时候比计划的时候多,醒着的时候比睡着的时候多。④所以三十岁的男人就得面对人生的烦恼,所以二十一世纪的男人就得面对比印家厚更烦恼的人生。
杨培东
第2篇:感受人生烦恼
感受人生烦恼
池莉的《烦恼人生》是作为“新写实”小说产生的标志而出现于文学界和评论界的。“新写实”小说有着比较一致的审美追求和创作倾向,那就是:密切关注凡俗、琐屑而又无奈的生存状态,极力抹平艺术与生活的沮沟、消解创作与阅读的隔膜,以“零度感情”叙说生活的冷峻与沉重,揭示人生的本相与原态。这些特点,在《烦恼人生》中都得到了非常充分的体现。
女性意识下的男性形象
池莉的小说始终都是以鲜明的女性意识来观照和表现女性的生存状态,因此有人将其作品称为当代典型的女性小说。然而让池莉首次体验文学大奖——全国优秀中篇小说奖的《烦恼人生》中的主人公印家厚却偏偏是个男性。
按照故事情节推算,主人公印家厚出生在20世纪50年代,与同时代的城镇青年一样,他也有过上山下乡的知青生活历程,返城后则成了钢板厂的一名现代化的操作工。小说展示了主人公一整天的生活经历,随着空间的不断转换,他也不断地变换着父亲、丈夫、邻居、工人、情人、女婿、乘客、拆迁户等身份。他对本职工作怀有纯正的感情,生活中追求着真诚与善良,内心深处还有一块理想的天地。但在这一天时间内,他为自己应得的一切而苦苦挣扎,活得极为紧张和沉重。这一天的经历实际上是他一年甚至将是他一生经历的一个缩影。正如印家厚他自己所说的一样:“找对象,谈恋爱,结婚。父母生病住院,天天去医院护理。兄妹吵架扯皮,开家庭会议搞平衡。物价上涨,工资调级,黑白电视换彩色的,洗衣机淘汰单缸时兴双缸——所有这一切,他一一碰上了„„”印家厚就是这样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平民。也许正因为这普通、这平凡,才使得他成了一个典型得不能再典型的平民形象。
以女性的眼光来评价印家厚的性格特征,“人情味”三个字是再恰当不过的了。面对着生活的琐屑、芜杂,他常常焦躁、烦恼,甚至无奈和迷惘;面对妻子的任意鄙薄,他偶尔会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但更多的是体谅、理解并巧妙地平息夫妻间出现的**;面对天真、美丽而又善解人意的女徒弟表露的爱慕之情,他能理智地予以拒绝;他虽然也有对昔日恋人的温馨回忆,但接过老婆递过的一杯温开水、扔过的一条湿毛巾,他便觉得这才是“最幸福的时刻”;当他接受了同事递过的一支香烟后,他必然大方潇洒地朝周围撒上一圈烟作为回报;他热爱自己的工作、尊重自己的领导和同事,但惹急了也会把半碗饭菜和着炒白菜中的青虫扣进食堂管理员白围裙胸前的口袋里;碍于面子他极不情愿地收拾锅碗洗涮碗筷,但看到在公共卫生间里洗碗的全是男性,他也就心安理得、顺应自然了。面对生活的单调、沉闷、重复与烦恼,印家厚无力改变与抗争,他只能无可奈何、一忍再忍放弃抗争。即使如此,他仍然认定:“当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发现黑暗原来并不怎么黑”,他甚至觉得自己生活正常,家庭稳定,精力充沛,情绪良好,能够面对现实,“前景应是一片诱人的色彩”。尤其是他爱他的孩子:“他的儿子,和他长得如同一个模子铸出来的,这就是他生命的延续。他不能让他乱跑,小心撞上车了;他又不能让他走太久的路,可别把小腿累坏了。”他爱他的家、他的老婆:“老婆递过一杯温开水,往他脸上扔了一条湿毛巾。他深深吸吮着毛巾上太阳的气息和香皂的气息,久久不动。这难道不是最幸福的时刻?他的家!他的老婆!尽管是憔悴、爱和他扯横皮的老婆!”在女人眼中,男人只要爱家,爱孩子,这就足够了。
小说中还有两个男性形象:印家厚的知青伙伴江南下和厂办秘书小白。江南下在作品中并没有直接露面,而是通过一封来信述说了他与印家厚、聂玲等人的那段令人忧伤、令人怀念的知青生涯。可是他正面临着婚姻危机,生活在比印家厚更加复杂的烦恼之中。小说并没有过多地叙述小白的烦恼,仅仅提到他曾受到印家厚误解时的一丝丝委屈,但从他在轮渡上对一首题目是“生活”内容为“网”的诗歌大声叫绝的情形看,这位热心于文学创作、有着满腔激情的青年,同样也摆脱不了生活这张无形的“网”的束缚。由于有了江南下和小白的映衬,主人公印家厚的形象无疑显得更加丰满,更加富有质感。
作者还以女性特有的敏感和细腻,刻划了三个对印家厚的生活乃至心灵产生重要影响的女性形象。聂玲是他的知青伙伴、初恋情人,“只有她才能真正激动他”。可是她在作品中并没有正面出现,而只是像一个梦幻潜藏在印家厚心灵的深处。如果说聂玲是印家厚情感世界中的一支变奏曲,那么,那位热爱幼儿园工作的肖晓芬则是不经意间跳出的一个音符。雅丽是一位比他的老婆要“高出一个层次的女性”,是他乐于留在厂里加班加点以便与她待在一起的聪明、年轻、活泼、漂亮的女徒弟。而且,这位徒弟当面请求永远跟随他“不想出师”,为的是要改变他的生活,“你不能那样过日子,那太没意思太苦太埋没人了”。然而,面对她敞开的怀抱,他怦然心动但最终还是拒绝了,因为拒绝投入她的怀抱的理由太多太多。妻子却是个“粗粗糙糙,泼泼辣辣,没有半点身份架子”的女性,既不漂亮而且嘴不饶人,对他的任意鄙薄中还常带有寻衅的意味。可是就是这位憔悴而灰暗、爱和他扯皮的女人,却每天站在那排破旧平房的窗前送他上班和等他回来。
从小说中我们可以看出,作者试图透视的两性关系主要体现在印家厚与这三位女性的关系上。可是说这种关系完全属于显性对立隐性合作的关系,而且隐性略大于显性。也就是说,作品表面上似乎在极力激化两性间的矛盾,然而种种矛盾又总是在两性间的理解、宽容和尊重中化解。这种“欲盖弥彰”的笔法让人感到这“烦恼人生”原来充满如此多的温馨、平和和亲近,无怪乎作品应和着主人公的思绪而感叹说:“生活中原本充满了希望和信心”。
“汉味”滋润下的平民情怀
《烦恼人生》是体现江城武汉特有韵味的典范作品。池莉曾经指出:武汉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城市,我常常乐于在这个背景上建立我的想象空间。武汉的有意思在于它有大江大河;在于它身处中原,兼容东西南北的文化;在于它历史悠久,积淀沉厚;从春秋时期伯牙子期的古琴台到清朝顺治年间归元寺的五百罗汉,到半殖民地时期的洋房和钟楼,一派沧桑古貌,一派高天厚土。而武汉气候的恶劣,在同等城市当中更是首屈一指,人们能够顽强坦然地生活其中,这本身就有某种象征意义,就是一种符号。为了表现这种特有的生存状态,于是便有了“汉味”小说。
作品中最能体现“汉味”特征的是对武汉的人、景、物的描写。“印家厚朝周围撒了一圈烟作为对自己刚上船就接到了烟的回报。只要他抽了人家的烟他就要往外撒烟,不然像欠了债一样,不然就不是男子汉的作为。”只想着接受不准备付出,那“太小家子气,吞吐量太狭,是小鸡肚肠”,这不是武汉人的心怀度量。“长江正在涨水,江面宽阔,波涛澎湃。轮渡走的是下水,确实有乘风破浪的味道。太阳从前方冉冉升起,一群洁白的江鸥追逐着船尾犁出的浪花,姿态灵巧可人。”这就是多少人向往的长江之晨!“一柄长把竹篾笊篱塞了一窝油面,伸进沸水里摆了摆,提起来稍稍沥了水,然后扣进一只碗里,淋上酱油、麻油、芝麻酱、胡椒粉,撒一撮葱花”,这就是武汉的特产热干面。两角钱能吃饱。现在有哪个大城市花两角钱能吃饱早餐?正是这些精致、细微的描绘,才让人真切地体味到江城的胸襟、江城的品格、江城的风情。
浓郁的平民情怀是新写实小说共同的显著特点。所谓平民情怀,是指创作中所坚持的平民化立场,是作品中传达出的对芸芸众生所共有的人生体验的认同,是对更容易引起公众共鸣的“生活流”叙述风格的接受。这种平民情怀,在白居易的诗歌中,就是将“语浅意深,语近意远”作为创作的“最上一乘”,以达到“自衣冠士子,闾阎下俚,至悉传讽之”(《旧唐书·元稹传》)的艺术效果。在赵树理的小说中,则是照顾到农民们不识字,接受传统文艺的方式是听评书、听鼓词、听识字人读章回小说或说唱脚本,于是,赵树理坚持“我写的东西,大部分是想写给农村中的识字人读,并且想通过他们介绍给不识字的人听的”(《〈三里湾〉写作前后》)。新写实小说自然也注意到语言的朴素、平实,但更重要的是对平民百姓世俗生活的关注。它所描写的几乎都是一些极普通极平凡的小市民,甚至是一些庸庸碌碌、不无缺憾的下层人。
同样,在池莉的笔下,涂抹最多的是那些在生活的夹缝中艰难生存的小人物,流露最多的是关注生存本相、直面生活原形的平民情怀。《烦恼人生》从凌晨三点五十分儿子摔下床时的一声哭叫,惊醒了印家厚的睡梦写起,然后是排队上厕所,带孩子赶轮渡,上班轧钢,评奖金,买生日礼物,读朋友来信,下班后忙家务,直到深夜十一点三十六分上床休息。小说数说了这一天中他所遇上的种种烦恼:公共卫生间两个游泳池十户人家共用,一起床就得为上厕所、洗漱伤脑筋;挤汽车时因弯腰护卫儿子碰撞到一个姑娘,结果被骂为“流氓”;因迟到一分半钟只得了个五元钱的月奖;徒弟雅丽、幼师晓芬、初恋情人聂玲所激起的心灵震荡与感慨;食堂就餐时从炒白菜中扒出了半条青虫;物价上涨,买不起给岳父祝寿的贺礼;被人栽赃挨了厂长的批评,报考电大的事泡了汤;五元钱奖金贺了同事结婚、“救熊猫”;住房要拆迁,姑妈的儿子还要来家里住一住„„作品虽然写的是印家厚一天的生活经历,实际上则是揭示了他一生的周而复始的人生轨迹。人生的烦恼、困惑,日复一日地困扰着、撕扯着他。这既是印家厚的生存状态,也是几乎所有普通平民所面临的辛劳苦涩、苍茫无助的人生。正因为作品在平静的叙述中流露出一股浓浓的平民情怀,所以当作者池莉再次到武汉钢铁厂去采访时,受到了工人们最诚挚、最热烈的欢迎。工人们自发地站立路旁,齐声高呼:“我们就是印家厚!”
冷峻笔墨下的淡淡诗意
《烦恼人生》之所以具有鲜明的平民性、凡俗性、客观性,是因为池莉致力于以冷峻的笔墨写出人生的沉重,把故事的叙述控制在“零度情感”之内,近乎冷漠和不动声色地揭示出生存的困境和生活的本相。关怀人生却采取“零度情感”写作,叩问人生价值却故意淡化价值判断,这就是《烦恼人生》的叙事方式。
纵观当代女性作家的创作,其作品大都是展示女性爱与梦幻的窗口。而池莉则不然。她以平静、冷峻的写实风格,极力仿真平民世界中艰难的生活现状,表现着他们活着的艰难和生命的卑微。她只谈活着不谈爱情,她淡化诗意而强调真实,她回避极富个性化的内心感情的流露而关注世俗庸常的生命流程。这一极力仿真平民世界的写作姿态,成为当代文坛一种独特的范例。她所写的完全是生活琐事——生养死葬、婚嫁生育、洗衣涮碗等等贫乏无聊的市民生活。然而潜流在“零度感情”和“淡化价值判断”之下的却是池莉亲近和关注凡俗人生、亲近和关注公众生存体验的情怀。这一情怀是对人生的一种更为炽热的终极关怀。池莉的价值判断视角也是新颖而独慧的,那就是对生存价值的张扬和对传统文本权力文化所营造的关于英雄、爱情、历史等虚幻神话的消解。
池莉似乎只注重生活本身,只执着于自己的创作信念,不在乎是否具有哲理和崇高。然而在《烦恼人生》中,作者对生存本相的关注恰恰昭示出了关于生存状态的哲学思考。因此小说语言不仅显露出淡淡的诗意,也常常闪烁出理性睿智的光芒:“少年的梦总是有着浓厚的理想色彩,一进入成年便无形中被瓦解了”; “老婆就是老婆。人不可能十全十美。记忆归记忆。痛苦该咬牙吞下去”;“为什么不把江疏浚一下?为什么江这边的人非得赶到江那边去上班?为什么没有一个全托幼儿园?为什么厂里的麻烦事都摊到了他的头上?为什么他不能果断处理好与雅丽的关系?为什么婚姻与爱情是两码事?印家厚真希望自己也是一个孩子,能有一个负责的父亲回答他的所有问题”;“长江总是后浪推前浪,前景应是一片诱人的色彩”。
作品尽情地表现了现代都市平凡普通的生活和弥漫着尘芥的灰朦朦的人生。厚实的生活底蕴和强烈的平民情怀,构建了一种真实、冷峻的表达,表现在语言上则形成了一种调侃与反讽的风格。印家厚半夜里受到老婆尖刻的鄙薄;上厕所又挨了邻家退休老头的贬责;与小白的侃谈文学,让印家厚真真切切地露了一回脸;二班长怂恿他写告状信,则让二班长着着实实地做了回小丑;由贾工程师戒烟所引发的讨论,曾使得他忿忿不平;与厂长有理有节的交涉,火冒三丈中却显露出他的几分可爱。作者就是这样以无知者的姿态,平静地叙述和调侃着生活中所发生的一切,从而在反讽和调侃中揭示出假象与真实间的矛盾。
小说除采用生活流的结构方式,本真地、自然地叙述了人物一天的生活情状外,还特别注重生活过程的显露,注重把这种过程融入人物的微妙感受和独特体验之中,这样就把单调、沉闷、重复的生活形式心灵化、感觉化了。这种把社会内容和文本内容进行自然的糅合,以表现出特定历史条件下的某种生存状态和生命形式,不能不称得上是池莉对当代小说叙事方式的一个创新与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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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起,一边拖地一边看了某群里发的一篇微小说《婆婆》。一来作者在我的好友圈里,二来作者也在群里公开说希望有人可以帮她润色,我便一时没忍住,在群里说了一句,“没有写清婆婆的死因。”很快作者回复说:“……文章内已交代俊俊患的是肾衰竭,当然是需要换肾的,而婆婆的死因也源于此。”我便笑回了一句,“可是换肾是死不了人的。”然后对方说“婆婆年龄大,加上身体原因,导致死亡也是有可能的,过去我写过类似的。本篇宗旨是描写婆婆善良的。”看到此处,我便不再多话,发了一个“OK”的手势过去,事情就此结束。
争论虽然没有继续,但我的心颇
第6篇:从伪善良的婆婆说起杂文随笔
从伪善良的婆婆说起杂文随笔
晨起,一边拖地一边看了某群里发的一篇微小说《婆婆》。一来作者在我的好友圈里,二来作者也在群里公开说希望有人可以帮她润色,我便一时没忍住,在群里说了一句,“没有写清婆婆的死因。”很快作者回复说:“……文章内已交代俊俊患的是肾衰竭,当然是需要换肾的,而婆婆的死因也源于此。”我便笑回了一句,“可是换肾是死不了人的。”然后对方说“婆婆年龄大,加上身体原因,导致死亡也是有可能的,过去我写过类似的。本篇宗旨是描写婆婆善良的。”看到此处,我便不再多话,发了一个“OK”的手势过去,事情就此结束。
争论虽然没有继续,但我的心颇不平静。说实话,我真的不认同这样的所谓“正能量”的小说。小说其实很简单。俊俊是个恶媳妇,嫁了个老实憨厚的男人,却看不惯婆婆的一举一动,对其非打即骂,而男人却敢怒不敢
第7篇:从伪善良的婆婆说起杂文随笔
晨起,一边拖地一边看了某群里发的一篇微小说《婆婆》。一来作者在我的好友圈里,二来作者也在群里公开说希望有人可以帮她润色,我便一时没忍住,在群里说了一句,“没有写清婆婆的死因。”很快作者回复说:“……文章内已交代俊俊患的是肾衰竭,当然是需要换肾的,而婆婆的死因也源于此。”我便笑回了一句,“可是换肾是死不了人的。”然后对方说“婆婆年龄大,加上身体原因,导致死亡也是有可能的,过去我写过类似的。本篇宗旨是描写婆婆善良的。”看到此处,我便不再多话,发了一个“OK”的手势过去,事情就此结束。
争论虽然没有继续,但我的心颇不平静。说实话,我真的不认同这样的所谓“正能量”的小说。小说其实很简单。俊俊是个恶媳妇,嫁了个老实憨厚的男人,却看不惯婆婆的一举一动,对其非打即骂,而男人却敢怒不敢言,这助长了俊俊的嚣张气焰